第241章 见李显
    还算意料之外的平静。
    李贤心里稍稍放鬆了一些,执礼道:“既如此,儿臣便先行告退了。”
    从上阳宫退出来,李贤忍不住好奇道:“刘建军,方才母后说的是什么意思?
    ”
    “什么什么意思?”
    “她说要养狸奴,我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————”李贤顿了顿,迟疑道:“可我又不知道这份不安来自何处,狸奴而已,总不能坏事吧?”
    “你纯粹就是被乱了阵脚!”刘建军嗤笑,“狸奴这玩意儿最是养不熟,你养它十年,你让它往东,它都还偏要往西,你指望这小东西能帮那老娘们几做什么?”
    李贤好奇道:“那你方才说那番话是什么意思?”
    刘建军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道:“不知道啊!”
    李贤一愣:“不知道?”
    “对啊!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自己说那话是什么意思,那老娘们儿能知道么?
    “”
    刘建军走到李贤身边,拍了拍他的肩膀,安慰道:“別担心,那老娘们儿就算是有什么打算,也不会在你登基后的第一天就暴露出来,她说那话,纯粹就是想扰乱你的心智。
    “你看,现在她的目的不就达到了?你开始胡思乱想了。
    “这老娘们儿,玩弄人心是有一手的。”
    听刘建军这么说,李贤稍稍释怀了一些,笑道:“可我有你,不是么?她现在没能乱了我的心智。”
    “不错,保持住!往后你自个儿来见她的时候,在她面前也別露怯,她现在无兵无权,你就把她当成是纸糊的老虎就行,嚇唬人嘛,谁不会?”
    刘建军说著,便朝著出宫的方向走去,背对著李贤挥了挥手:“行了,回去补觉了。”
    李贤想了想,又叫停住刘建军,道:“等下,我跟你一起出宫!”
    李贤想起太平的交代,他觉得有必要去看望一下李显。
    现在刘建军在这里,刚好可以让他一起。
    自昨日之后,李显便迁出了东宫,移居到了他当初被武曌召回洛阳时居住的別院,在洛阳城东,距离皇城並不算远。
    出皇城的路上,刘建军又开始碎碎念了:“说好的你当了皇帝我就能过瀟洒日子呢?怎么我这一天天的还更忙了呢?见那老娘们几要我陪,见显子也要我陪,你下次选妃的时候咋不让我选呢?”
    李贤若有所思道:“这个还真可以,按照惯例,新帝登基,礼部会张罗选妃事宜,等到各州县的良家子送到京城来后,我就让你这个宰相去挑选妃子,你若瞧上了谁,就將她们的名单叉掉,到时候我寻个由头將她们逐出宫就是了。”
    刘建军顿时露出了意动的神色。
    但片刻后,他又猛地摇了摇头,道:“算了,这传出去不是说我要你不要的女人了么?我不干!”
    李贤好笑道:“你是怕婉儿那边打翻了醋罈子吧?”
    “我怕她?”刘建军顿时挺起胸膛,道:“我跟你说,她进了我府上乖巧的跟个小羊羔似的!让她往东不敢往西!”
    “噢?”李贤故意拖长了尾音,问:“那你在长安的两个侍女,还有阿依莎,怎么不敢接来洛阳?”
    刘建军顿时訕訕笑道:“这不是眼瞅著就要搬回长安了么,到时候见面都一样————都一样————”
    李贤笑了笑,摇头不语。
    但这时,刘建军却忽然凑了过来,道:“那你呢?”
    李贤一愣:“我?”
    “你现在是皇帝,你总得想立后的事儿吧,皇后应该就是嫂子没跑了吧?还有太子,应该就是光顺了吧?”
    李贤顿时没好气的说道:“你这话换个人来说,就得怀疑你意图不轨了!”
    “换个人我还不问了呢!”刘建军一脸无赖,但隨即又变得兴致勃勃,道:“话说我那太子太保,就是负责教导光顺的吧?”
    李贤点了点头,又道:“光仁光义他们都对光顺很是恭敬,储君之位立光顺,应当是不会出现什么问题的,至於皇后————自然是绣娘了。”
    李贤眼眸中出现一抹柔情,绣娘陪著自己从沛王到太子,再到庶民,最后又到如今,是真正的患难与共。
    现如今,自然应该母仪天下。
    “这就好!”刘建军咧嘴一笑,道:“这皇后看著才像样嘛!”
    李贤一乐,道:“你这话说的,像是见过不像样的皇后似的。”
    刘建军道:“那不是多了去了,你母后像样吗?”
    李贤爭辩道:“母后在父皇身体还好的时候,还算是位好皇后————”
    刘建军耸肩笑了笑,一副不跟李贤爭辩的模样。
    李显的住所到了。
    因为昨日武曌废黜李显太子的身份后,也並未交代李显新的王爵身份,因此,这地方连一个类似“英王府”的牌匾都没有悬掛,只是单单悬了“离院”两字。
    院子从外边看还算恢弘大气,至少不输李贤的沛王府,也就是现如今的郑国公府,但门庭却显得有些冷落,唯有几名侍卫在门外守著。
    见惯了人情冷暖,李贤心里自然明白是什么原因,也有些不是滋味。
    见到皇帝仪仗,那几名侍卫慌忙跪迎。
    李贤挥手让他们起身,与刘建军径直走了进去。
    院內陈设简单,甚至有些凌乱,似乎是因为主人刚搬来不久,还未及仔细收拾。
    越过冷清的庭院,他们在正厅里见到了李显。
    不过一日未见,李显仿佛又憔悴了几分,他独自坐在厅中,面前放著一壶酒,却並未饮用,只是怔怔地望著窗外出神,眉宇间笼罩著一层化不开的落寞,连李贤和刘建军进来都未曾察觉。
    “显弟。”李贤唤了一声。
    李显身体微微一颤,这才回过神来。
    看到李贤和刘建军,他脸上闪过一丝慌乱,连忙起身,有些手足无措地行礼:“二————陛下————您怎么来了?还有郑国公————”
    他的称呼下意识地变回了“陛下”,神情有些不安。
    “显弟,此处並无外人。”李贤上前一步,扶住他的手臂,声音温和却坚定地说:“我还是你的二兄。”
    李显嘴唇动了动,避开李贤的目光,低声道:“臣弟————不敢。”他垂著眼,声音乾涩,“还未恭贺二兄————登临大宝,重振我李唐社稷。”
    只是三言两语,李贤心里就有些感慨。
    李显成熟了许多,说话间也不像以前那么亲切隨和,充满了得体,还有疏离o
    李贤一时之间心里有些酸楚,因为他知道这样的成长所需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。
    看著低著头不敢跟自己对视的李显,李贤心里一颤,道:“二兄今日来的匆忙,未服朝服,你莫非定要让二兄將旒冕上的珠子拽下来三颗给你看么?”
    李贤这话一说完,李显显然回忆起了什么,抬头和李贤对视。
    李贤依旧眼神真诚的看著他。
    良久,李显终於痛哭出声,呢喃道:“二兄————”
    “我是真没想到,这么久了显子还没吃厌火锅!”刘建军一边將一片羊肉卷放进嘴里,被烫的直哈气,又含糊不清的念叨。
    李贤被他的样子逗乐,道:“你吃慢些,又没人和你抢!”
    刘建军顿时笑道:“是没人跟我抢!你俩不能吃辣,我把菜往这边一烫,你俩就只能干瞪眼!”
    李显不服,伸手从刘建军那边的锅里夹了一长条牛里脊,牛里脊很长,他手法嫻熟的將其卷在筷子上,还瑟的往刘建军面前的碟子里蘸了蘸酱料,这才一口放进嘴里。
    然后憋气,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。
    刘建军目瞪口呆:“显子————你,太拼了吧?”
    李显不语,只是挑衅的看著他,好一会儿,才猛地张开嘴,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水。
    刘建军哈哈大笑,冲李显比了个大拇指:“你是这个!”
    “行了行了,吃不了辣就別逞强。”李贤笑著给李显夹了一筷子清汤锅里的毛肚,道:“快吃点这个压一压。”
    李显將毛肚囫圇地放进嘴里,笑道:“昨日那天雷忽然炸开,真是把我魂都给惊了出来,没想到二兄去了北疆,竟然弄出了这么个东西,你是不知道,当时武承嗣在我面前,我看到他的腿都在打摆子!”
    提及武承嗣,李贤好奇看向刘建军,问道:“对了,武承嗣那些武氏子弟现在怎么样了?”
    “还能怎么样,被你削去了官爵,现在聚居在城西,但他们家底还在,勉强算得上衣食无忧吧。”刘建军顿了顿,忽然看向李显,道:“对了,武三思昨日夜里承受不住这种大起大落,吊死在了自家院子里。”
    李显一愣,然后,眼里就泛起了泪,声音也变得咬牙切齿:“死的好!死的好啊!”
    他说完便低下头,肩膀微微耸动,似乎是不愿李贤看到自己的丑態。
    李贤自然知道李显这种態度的原因。
    昔年李显被贬房州,武三思的豪奴没少针对他,如今,武三思终於死了。
    李贤心中一酸,伸手过去,用力按了按李显的肩膀,没有说话。
    然后,又给了刘建军一个眼神。
    刘建军耸了耸肩。
    李贤看明白了他眼神里要说的话:我一个国公,要弄死一个白身的武三思哪儿还需要我自己动手?
    这时,刘建军站起来,举著酒杯吆喝:“行了,晦气的人提他作甚!来来来,为了————为了这该死的终於死了,走一个!”
    这话说得依旧粗俗,但李显很受用,红著眼眶抬起头,抓起酒杯,咧著嘴一笑道:“对!该死的终於死了!”
    李贤见状,也抓起酒杯,和两人用力一碰。
    辛辣的酒液滚过喉咙,仿佛也將那积鬱的闷气衝散了些许。
    这时,一位妇人捧著一大盘羊肉捲走了过来,轻轻放在三人面前的桌上,又走到李显身边,轻轻揉了揉李显的后背,道:“喝不了酒就少喝一些。”
    是韦氏。
    许久未见韦氏,她似乎风华依旧,还是当年那个美名冠长安的艷丽女子。
    韦氏对著李贤施施然行了个礼,道:“妾身韦氏,见过陛下。”
    “弟妹不必多礼。”李贤虚扶了一下,温言道,“此处是家中,只论家人,不论君臣。”
    倒是李显似乎很不乐意,皱眉斥道:“军子在这儿没瞧见吗?”
    韦氏一怔,急忙又对著刘建军施礼道:“见过郑国公!”
    刘建军神色不经意的扫过了她一眼,还礼道:“见过嫂嫂。”
    而这时,李显又斥责道:“行了,男人说话,你一个妇人上来做什么?再去端些下酒菜来!”
    韦氏点了点头,小心翼翼的退了下去。
    李显则是对著韦氏离开的背影小声道:“没眼力劲儿的拙妇人!”
    隨后才转回头,脸上挤出一丝笑容,对著李贤和刘建军举杯:“二兄,军子,我们继续,继续————妇道人家,不懂规矩,让你们见笑了。”
    李贤略微有些尷尬,询问道:“显弟,我记得————当年在房州,弟妹是跟著你一起的吧?那时候,日子想必更艰难些。”
    他这话问得平常,却似乎挑开了李显努力维持的平静表象。
    李显握著酒杯的手猛地一紧,良久,才释怀道:“罢了,过去的事都过去了,不提了。”
    李贤这才察觉到自己似乎是戳中了李显的某个痛处,急忙致歉举杯:“是二兄失言了,饮酒。”
    又是小酌了片刻,三人终於是有些微醺,李显大著舌头念叨:“二兄啊————
    该把太平叫来的,上次————上次我们在长安,吃的多尽兴啊————”
    刘建军和他勾搭著肩膀,附耳过去说:“太平————太平现在忙著张罗嫁妆呢!才没空————搭理我们几个老爷们儿!”
    “太平————又嫁人了?”李显有些愕然,连酒都醒了一些。
    “什么叫又!”刘建军不满道:“那女人死了丈夫,再改嫁不是很正常的事儿么!”
    李显又连连道歉。
    然后,端著酒杯,神情有些唏嘘:“小妹竟是又要嫁人了————我竟不知晓————”
    说到这儿,李显忽然不知道怎么的,就悲从心来,呢喃:“我————竟不知晓————”
    然后,忽然站起身,踉踉蹌蹌的走到李贤身边,一把抱住了李贤,道:“二兄————我,我竟不知晓————”
    李贤想说李显喝醉了,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,刚想出声安慰。
    可忽然,李显就嚎陶大哭道:“二兄————你,你该告诉我的啊————我,我————我知道我打小就性子怯弱————遇事畏缩,可,可你该告诉我的啊————”
    李贤举起的手停在了半空中。
    他知道,李显说的不是太平再嫁的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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